杂书茅房

《蒙田随笔集》-[法]蒙田 著 -杨帆 译

摘抄：

一、殊途同归

• ‌怜悯在斯多噶派的心目中是一种不好的感情，他们主张救助受苦的人，而不是感动和分担痛苦。

  
  

二、论“悲伤”

• ‌他的心里已经装满痛苦，再多一点点就冲破了抵抗力的堤坝。
  

• ‌冈比兹问过普萨梅尼特的想法，问他为什么对亲生骨肉的生死无动于衷，却无法忍受朋友的不幸。普萨梅尼特回答说：“只有后一个痛苦可以用眼泪表达，前面两个远远超出了任何的表达力。”
  

• ‌痛苦终于为哀号让开了一条路。（维吉尔）
  

• ‌说得清楚自己受多少煎熬，他受的煎熬其实不大（彼得拉克）

三、欲望（和感情）比命长

• 我们从来不安分守己，我们总想超越自己。恐惧、欲望、希望把我们抛向未来，用将来的事情，甚至用我们身后的事情，来掩盖现实中可以让我们感觉并珍惜的趣事。
  

• ‌顾虑将来的人士，是不幸的人。（塞内克）
  

• 你自己的事情，认识你自己。（柏拉图）
  

• ‌认识自己的人不会把别人的事情当做自己的事情，他爱自己，他关心自己，他拒绝无谓的忙碌，无益的思想和判断。
  

• ‌我们活着的时候可以提前去我们喜欢去的地方，但是在离开人世以后，我们和现实就不再有任何联系。
  

• 一个人很难彻底放弃和拒绝生命，它在不知不觉之中总相信自己的某些东西在延续，人们不会完全抽离和摆脱被死亡击倒的躯体。（卢克莱修）
  

• 操办后事，选择墓地，葬礼的排场，更多的是对生者的安慰，对死者的帮助并不很大。
  

• 苏格拉底临终的时候，克里东问他希望怎么安葬，他回答说：“随您的便吧。”

四、找不到真对象时，如何迁怒于假对象

• ‌就像风一样，如果没有茂密的森林阻挡，必然在狂野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卢甘）
  

• ‌普鲁塔克在议论那些疼爱长尾猴和小狗的人时说，我们心中的爱由于没有正当的对象，与其白白浪费，不如就锻造另一个对象、另一个错误和浅薄的对象。我们还看见受情绪左右的灵魂在建立虚构的对象时宁可出错，甚至背弃自己的信仰，也不愿毫无作为。
  

• ‌因为他们做的事情过于疯狂，因为他们的行为亵渎神灵，那些迁怒于神或者“命运”的人，仿佛命运之神长着耳朵可以听见我们的怨言，就像怀着泰坦式复仇愿望的特拉斯人在打雷闪电的时候把箭射向天空，企图让上帝恢复理智。
  

• ‌切勿因世事生气，它们可不管我们的愤怒。（普鲁塔克）‌

• 但是，我们怎么咒骂自己思想的放纵都不过分。

五、如果要塞被围，司令必须出寨谈判

• ‌如果命运、世事的主宰，把王位留给你和我，请以勇气证明我们将不辱使命。
  ‌对于处事并不那么严谨的我们而言，我们认为谁在战争中得益谁就是胜利者。
  

六、让动机裁判行为

• ‌不能因为在死后才实现他不诚实的意图而得到原谅。
  

• ‌他们不做任何实事，既不为一件本来非常紧迫的事情立下一个期限，也不想以极小的代价去纠正错误。他们真的应该做一做他们应该做的事。付出愈是艰难愈是尴尬，赔罪也愈是应该愈是值得。悔过需要你背上自责的重负。
  

• ‌有人做的更差，他们把怀恨之心埋藏一辈子，并且把它变成最后的意愿。
  

• ‌他们不在乎自己的良心，不明白在尊重死亡的同时应该消除仇恨，而是将仇恨一直延续到他们身后。

七、论闲逸

• ‌我们的思想也是这样。如果我们不能让他专注于确定的具有强制性和约束性的内容，那么，它会完全放纵自己，在想象力的广阔原野上迷失自己。
  

• ‌没有既定目标的灵魂容易迷失，常言道，无所不在既无所在。
  

• ‌四海为家者实无家。（马尔西亚勒）‌

• 闲逸只能分散人的精神。（卢甘）

八、论骗子

• ‌大家可以说我的不是，但是不能把它夸大成恶意——一种不符合我的气质的恶意。
  

• ‌大自然向前发展的许多例子说明，随着记忆力的减退，其他能力会得到加强，如果有记性好的优点，别人的独特思想和意见就会长驻在我的脑海里，我的思想和判断就可以轻易步别人的后尘，失去自己的力量，就像大多数人一样不再锻炼自己的力量。
  

• ‌几个深交的朋友为我证明了这一点，记忆力为他们提供事情的全部过程，而且如同发生在眼前一样，他们说的十分详尽，充满了许多意义不大的情节，故事是好的，但是完全扼杀了叙述的质量。如果故事本身并不好，那你会抱怨他们记性太好，或者抱怨他们判断力有问题。
  

• ‌讲开一件事以后，中断和停止是很困难的，要求奔跑的马又稳又准的突然停止，最能考验他的力量。
  

• ‌他们寻找停步的地方，会讲一些废话，拖拖拉拉，好像虚弱得走不动了一样。
  

• ‌那些老人特别危险，他们记得过去的事情，但是忘记已经讲过多少遍了。
  

• ‌记忆力不强的人千万别骗人，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

• 他们隐瞒或改变事实真相，如果要他们经常重复同一个故事，他们往往会显得局促不安，因为事实真相第一个进入记忆，通过感觉和认知的渠道在记忆中留下印记，他进入思想时一般会把错误赶出去，错误是站不住脚的，是不稳固的，最初知道的情形被浇筑在头脑中，使它无法忘记有些错误或变质的东西是后来才有的。

• ‌我觉得，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们通常花很多时间，而且不分场合的惩罚孩子，为一些孤立的影响不大的，只是欠缺考虑的行为而折磨他们。只有欺骗这件事——更糟糕的是对欺骗的执迷不悟，我认为应该迫切的加以制止，不让其发生和发展。
  ‌真理的背面变化多端，有无边无际的活动范围。
  

• ‌达到目标的路只有一条，离开目标的路不计其数。如果必须通过厚颜无耻和道貌岸然的谎言来避免明显而极端的危险，我不敢肯定自己是否可以不说谎。‌

• 就人而言，陌生人不是人。

九、论口才的急与慢

• ‌似乎反应迅速和及时是思想的特质，缓慢和稳重是判断力的特质。
  

• ‌如果不能尽情地自由地向前走，结果就会毫无用处。
  

• ‌我们在谈论某些著作时，说它们散发出油灯味，过分雕琢反而让人感觉到造作和生硬。
  ‌除此之外，过分考虑完美，精神绷得过紧，思想过于操劳，结果只能使人疲惫不堪、精疲力尽、左右为难，就像扑天而来的洪水，最后挤进了狭窄的通道。
  

• ‌他只要你予以启发；它需要现成的或偶然的外力来加热和启动。如果任其自然，它只会拖沓和萎靡，外力是他的生命和魅力所在。

十、论预言未来

• ‌我们的天性具有异常的好奇心的极好例子，浪费时间去预测未来的事情，仿佛在了解现实方面已经无事可做了似的。
  

• ‌但愿你要我们承受的灾难说来就来，但愿人类的思想看不到命运的准备，但愿生活在恐惧中的人不抱任何希望！（卢甘）
  

• ‌必将发生的事情，就算知道了也是没用的，因为无端的折磨自己也是一种苦难。
  

• ‌“我又过了一天了，我才不管朱庇特明天是让乌云笼罩天空，还是让明媚的阳光照耀天空呢。”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主人，他的生活一定幸福。（贺拉斯）
  

• ‌让思想满足于现在，切勿为明天不安。（贺拉斯）
  

• ‌一个整天在射箭的人，难道射不中一两次吗？
  

• ‌人称“无神”的狄阿高拉的回到做例子，他来到萨莫特拉斯岛，有人指着神庙里许许多多幸免海难的人的名字和图像对他说：“您觉得神疏忽人间的事，那么多人得益于神的恩惠而获救，您有什么感想啊？”他回答说：“事情是这样的，那些被淹死的人没有被在这里，而且肯定人数更多。”不管怎么样，使他们左右逢源的原因，在于他们的预测用语隐晦、模棱两可和古怪，作者说的话没有任何明确的意思，结果是后人想怎么解释就可以怎么解释。

十一、国王与国王会晤的礼仪

• ‌我喜欢遵守这些规矩，并且并不担心我的生活因此受到束缚。当然也有一些让人难以忍受的框框，但愿大家能够辨别，而不是错误的一概否定，丢掉一些框框绝不会使你失去风采。我经常见到有人因为过分礼貌而变得不礼貌，因为过分谦恭而有人讨厌。研究礼貌的学问是一门非常有用的学问。像优雅和美丽一样，它是与人结交与人亲近的融合剂；他有某种教育力和沟通力，可以为我们打开大门，让我们从别人的榜样中学习，显示并提升我们自己。

十二、是福是祸多凭个人之见解

• ‌烦扰人的是对事物的看法，而非事物本身。
  

• ‌命运只提供原料，应该有我们给他一个形状。或者我们称之为恶的东西，本身并不恶，或者不管它怎么样，我们有能力赋予它另一种味道，另一种面貌。
  

• ‌有人把死亡叫做最恐怖的事，殊不知也有人把它叫做人生苦难的唯一避风港，大自然的最高恩赐，自由的唯一依靠，对付祸患的常用和速效的良药，有人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的等待死亡，也有人承受死亡比承受生命更加容易。
  

• ‌死亡啊，但愿你不要夺走懦夫的生命，只有勇武才能把你赐予人类。（吕西安）
  

• ‌任何激烈的见解都想以生命为代价得到人们的认同。
  

• 如果感官不真实可信，那么理性也是一个骗子。（卢克莱修）
  

• ‌实际上我们所说的害怕失望，主要是害怕死亡带来的痛苦，是害怕通常所见的死亡的前奏。
  

• ‌我凭经验发现，因为我们无法承担死亡的概念，才使我们难以承受痛苦，因为痛苦向我们发出死亡的威胁，更使我们双倍的觉得难以承受。
  

• ‌一切不涉及其他危险，只是带来痛苦的，或是我们都说它们没有危险。我们完全可以确认这个事实，我们在死亡之中所感受到的主要是病痛。同样，贫困的可怕之处是它将我们抛入饥渴、寒冷、暑热、熬夜等痛苦之中。
  

• ‌美德渴望危险的考验。（塞内克）
  

• ‌幸福不再轻浮的快乐和享受，不再欢笑和游戏当中，人们往往以坚定和一贯的品格在悲痛之中得到幸福。（西塞罗）
  

• ‌如果延续的时间很长，痛苦的程度必定轻微。（西塞罗）
  

• ‌记住，死亡结束大的痛苦，小的痛苦总是断断续续，我们可以控制中等的痛苦。因此说，我们可以承受小的痛苦，如果痛苦无法忍受，我们可以走下舞台，离开令人不快的生命。（西塞罗）
  

• ‌我们不能承受痛苦，是因为我们不习惯捕捉获得精神满足的关键点，我们对精神，对左右我们的状态和行为唯一的最高的主宰缺乏足够的信任。
  

• ‌他们愈是沉湎于痛苦，他们就愈是痛苦。（圣·奥古斯丁）
  

• ‌人们由此得以明白。悲痛不是自然产生的后果，而是观念的结果。（西塞罗）
  

• ‌我们不管他们的品质和用处，仅仅考虑必须花多少代价才能占有它们，仿佛这是它们的本质的一部分。我们所说的事物的本身价值不是它们能带给我们什么，而是我们赋予它的东西。负担有大小开销的大小也有负担的大小而定。
  ‌产生吝啬的不是贫穷还是富有。
  

• ‌命运可以在我们的财富上打开千百个通向贫穷的缺口，最好的和最差的“运气”之间不存在任何界限。
  

• ‌“运气”是玻璃做的，所以它发光，所以它碎裂。（普勃柳斯）
  

• ‌财富更多的来自好的管理，而不是来自好的收入。
  

• ‌你去拔人家的头发，他的头发再多，也会像秃子一样生气。一旦你习惯下来，满脑子都是金子，金子也就不听你使唤了，你可能不敢耗费你的金子了。好像一座大楼，碰一碰就会彻底倒塌似的。
  

• ‌人们不断地扩大财富，从一个数量增加到另一个数量，甚至像吝啬鬼一样失去享受财富的乐趣，八小时后财富变成了看守财富，而不再使用财富。
  

• ‌我过一天算一天，只要能够应付当前和一般的需要，便感到十分满足，至于特殊的需要，就算给你全世界的资源都是不够应付的。等待“命运”有一天把我们装备起来和他斗争这种想法是愚蠢的。
  

• ‌不贪财是一种财富，没有购物的癖好是一种收入。（西塞罗）
  

• ‌财富的果实在于丰富，丰富的标准是满足。（西塞罗）
  

• ‌信任别人的善良，是我们自己的善良的重要标志。
  

• ‌说到痛苦如同说到享乐，有一种肤浅的女人之见主导着我们的想法。可以说，我们被它弄得丧失意志、萎靡不振。我们连被蜜蜂蜇一下都会大呼小叫。归根结底一句话必须懂得控制自己。（西塞罗）
  

• ‌如果生活在不幸之中是一件坏事，那么起码没有任何力量迫使你生活在不幸之中。
  如果他没有错，就不会长期的生活在痛苦之中。一个既没有勇气承受死亡，也没有勇气承受生命的人，一个既不愿意反抗也不愿意逃跑的人，别人怎么能帮他呢？

十三、论惩戒临阵脱逃

• ‌多想想怎么使他们热血沸腾，而不是让他们杀头流血。（代尔图里安）

十四、论恐惧

• ‌恐惧使我们失去承担责任和维护荣誉的勇气，但有时候也推动我们勇往直前，并显示出他最强大的力量。
  

• ‌我最恐惧的东西，就是恐惧。
  

• 它比任何艰难痛苦的考验更加苦涩。

• 于是，恐惧逃走了我心里的种种智慧。（恩尼尤斯）

十五、论死后才能断定生前是否幸运

• ‌一个人怎么受命运的青睐都好，在看见他生命的最后一天之前，都不能说自己幸运一生，因为事实无常，变化多端，稍有动静就会面目全非。
  ‌千真万确，一种暗藏的力量在颠覆人的权利，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即可将高高在上的权棒踩在脚下。
  

• ‌有时候“命运”好像专门窥视着我们生命的最后一天，证明它有能力一下子推翻多年努力的结果。我看见死神在一个人风华正茂的时候，决定掐断他生命的红线，他的末日是那么绚烂，使我感到尽管壮志未酬也非常值得了。

十六、论哲学，即学习死亡

• ‌世上的全部智慧和所有的思维都以此为终点，告诉我们不要害怕死亡。
  

• ‌死亡是我们的目的地，是我们既定的目标：如果害怕，那还怎么心平气和地往前走？一般人的办法是不去想他。但是要多么愚昧无知才能做到如此盲目啊，那得用驴尾巴套住驴脑袋才行。
  

• ‌延期偿债等于免除部分债务。
  

• ‌面对不可避免的危险，无人能够每时每刻都做足准备。（贺拉斯）
  

• ‌如果我喜欢自己的缺点，如果它们使我陶醉，我愿意让人觉得我愚蠢和无能，也不做聪明人和暗自烦恼。（贺拉斯）
  

• ‌无论他如何小心翼翼的躲在铁甲钢盔之下死亡亦将斩下他的头颅，犹如探囊取物。（普罗佩尔斯）
  

• ‌想象每一天都是你的最后一天吧，你要怀着感激之心接受超出你的希望的每一刻。（贺拉斯）
  

• ‌可能在将来发生的事情，也可能在今天发生。
  

• ‌我没有牵挂，我已经和每一个人做了一半的告别，除了和我自己。从来没有人像我一样简单和充分的准备好了离开世界，没有人像我一样彻底。
  

• ‌不要做过于长远的计划，起码不要热心到自找烦恼，因为我们看不见结果，我们生来是为行动而非计划。
  

• 但是你不可能永远留恋财富，你的遗骸不会留恋财富。（卢克莱修）
  

• ‌教人如何死亡，就是教人如何生活。
  

• ‌大自然本身在帮助我们，给予我们勇气，如果死亡来得迅速和猛烈，我们来不及害怕就已死了。
  

• ‌因为对生命中的乐趣不在那么执着，因为开始失去享受乐趣的能力，我看见的死亡不再那么可怕。这使我产生一种愿望，我离生命愈远，离开死亡愈静，我将愈是容易适应生死的交替。
  

• ‌现在来看看，随着我们身受的一般变化和衰老，大自然如何偷偷的剥夺我感觉死亡的能力。在年老的时候，年轻人的活力和过去的生命就所剩无几了。
  ‌从实质上和事实上说，青春的突然夭亡是比完全结束苟延残喘的生命，比衰老而竭更加残忍的死亡
  

• ‌我们的宗教最可靠的人性基础是蔑视生命。
  

• ‌任何事情如果只发生一次就不可能是一件难事。
  

• ‌你们诞生的前一天，我把你们引向生活，也同时在把你们引向死亡。
  

• ‌生命的持续工程就是建筑死亡。
  

• ‌生命本身无所谓好与坏：它只是按照您的意愿放置善于恶的地方。
  

• ‌只需看看无线的过去和我们并无关系就行了。（卢克莱修）
  

• ‌不管您的生命在哪里结束，它在那里都是完整的。
  

• ‌世上的路都有出口，有人同路使您感到轻松，世界不就和你在同步前进吗？
  

• ‌即使你的寿命还未到达尽头，你的生命已经到了。一个小孩也是一个完整的人，和大人是一样的。‌事实上我相信围绕着死亡的恐怖面孔和阴森葬礼比死亡更可怕：一种从未见过的生活方式，母亲、妇女和孩童的哭喊，惊愕和悲伤的客人，众多脸色苍白饱含泪水的仆人，黑漆漆的房间，点燃的蜡烛，挤在床头的医生和神甫。总之，我们的周围充斥着恐怖和惧怕。其实，我们已经被埋葬了。看见戴上面具的小伙伴，孩子们会害怕，我们也有类似的心理，不管是人还是物，都必须去除假面具，除去了假面具以后，我们看见的是男仆和女仆在前几天毫无惧色的处理的死亡。无需大事张扬的死亡有福了。

十八、有人得益，必有人受损

• ‌神职人员的尊严和职权也靠死人和罪孽。

• 一种东西发生蜕变并挣脱束缚，原先的形体必将立即死亡。（卢克莱修）

十九、论学究气 

• ‌我们难免会压迫自己，束缚自己，缩小自己，为对方让出位置。
  

• ‌他们学会了和别人说话，但是不会和自己说话。（西塞罗）
  

• ‌教育不使我们变坏是不够的，他应该使我们变好。

• 知识并不能给黑暗的灵魂以光明，无法让瞎子看见东西，它的作用不是使人重见光明，而是教育他，规范他的行为，使他用自己的腿和脚健步向前。知识是一种良药，但是任何药都免不了受药罐子的影响，最后变质而不能使用。一个人不愿直视前方，即使有一双好眼睛也是枉然，结果是见善而不行善，看见知识而不利用知识。

二十、论离群索居

• ‌外物中最不爱交际，又最善交际的是人：前者是坏毛病，后者是一种天性。
  

• ‌我们往往以为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事务，实际上只是把他们改变了一下而已。
  

• ‌帮助我们排解烦恼的是理性和智慧，而不是面临浩瀚大海的那个地方。（贺拉斯）
  

• ‌有人告诉苏格拉底，某某在旅途中没有任何改进，他回答说：“我早就想到了，那毛病是跟着他一起走的。”
  

• ‌你会说：“我砸碎了镣铐。”是的，就像狗只经过努力挣脱了链子，但是，它在逃跑的时候，脖子上还拖着长长的一段铁链。（皮尔斯）
  

• ‌我们的恶深植于灵魂之中，然而灵魂避不开自己。
  

• ‌人应该准备一些能够浮在水面，和他一起靠游泳逃脱海烂的食物。
  

• ‌正确选择可以不受损害的财富，把它们藏在无人可以触及——除了我们自己，无人可以泄露的地方。如果可以最好带上妻子儿女，财富和健康，但是，我们又不能把自己绑死在上面，让他们左右我们的幸福。我们必须保留一个完全属于我们的完全空置的后院，使我们得以真正自由的隐匿其中。那里才是我们和自己交谈，谈论我们自己的地方（完全私人的交谈，任何对外的联系和交流在此毫无位置）仿佛我们一无所有，无妻室、无子女、无财产、无随从、无仆役，即使我们万一失去这些东西，也不会觉得遇着了新问题。
  

• ‌在离群索居的时候，你就是你自己的好伙伴。（蒂卜尔）
  

• ‌安迪斯坦纳说，道德自满自足：无需理论，无需言语，无需行动。
  

• ‌卷起铺盖，早早地和好朋友们告别，摆脱那些使我们驰心旁骛，是我们远离自己的强烈依恋。必须解开这些强有力的枷锁，从此随心所欲，但又情归自己。我的意思是说把仅剩的东西留给自己，但是不要沉沦其中而不能自拔，当你决定放弃的时候，不要有受伤的感觉，不要觉得这是自己身上的一部分。世上最大的事情是懂得什么属于自己。
  ‌在使人变得无用变得讨厌的衰老过程中，千万不要觉得自己讨厌和无忧。
  

• ‌他们应努力做到人管事，而不是事管人。（贺拉斯）
  

• ‌如果我们在喝醉之前感到头疼，我们就不会喝的过量。但是，享乐这东西欺骗我们，他走在前面，把后来要发生的事情先就掩盖了。
  

• ‌采集生命的乐趣吧，我们仅仅拥有生命的时间。总有一天你将变成灰烬，影子，空洞的字眼。（皮尔斯）
  

• ‌你把生命的一部分献给了阳光，请把最后一部分给予阴影。
  

• ‌希望身藏一隅，在闲逸之中赢得荣耀。‌

• 你必须寻求的东西，不应该是让人把你挂在嘴上，而是你怎么跟自己交代。

二十一、论人与人的差别

•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远大于人与动物之间的差别。
  

• 智者是自身幸福的缔造者。（普罗特）
  

• 肉体不受痛苦，灵魂享有安逸，无忧无虑，除此之外，我们的本性一无所求，难道还不清楚吗？
  

• 国王说，如果你知道权杖的重量，即使你看见它被遗弃在路上，也不会弯腰去捡它。
  

• 改变别人的行为谈何容易，因为要改变我们自己的行为就要遇到数不清的困难。
  

• 爱的满泻了、过度了，我们会感到厌倦，就像太甜的东西吃多了倒胃口一样。（奥维德）
  

• 奴隶地位束缚不了人，却使许多人自动的接受它的束缚。（塞内克）
  

• 庇吕斯国王试图进攻意大利，聪明的军师西内阿斯想让他明白这是一个完全不切实际的愿望：“唔，陛下，”他问道，“这次伟大的行动的目的是什么？”他又问。国王回答说：“我要主宰意大利。”“成功以后又怎么样？”他又问。“然后进攻高卢和西班牙。”“然后呢？”“然后控制非洲。在征服全世界以后，我就休息，过幸福和自在的日子。”“上帝保佑，陛下”西内阿斯立即回应说，“你愿意过这样的日子，请告诉我什么原因阻止你现在这么做了。为什么你现在不去你向往的地方？为什么你不能免去中间这些劳顿和危险？”
  

• 他不知道占有欲应有界限，真正的快乐可以延续至无穷。（卢克莱修）
  

• 个性锻造者每个人的命运。（高尔内琉斯·内玻斯）

  
  

二十二、论睡眠

• 理智告诉我们要看准目标往前走，但是没说步伐必须前后一致。

• 他有一颗崇高的心，使他能以平常心对待不幸，就像对待平常事一样。

二十三、论判断的不确定性

• 不管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说是，也可以说非。
  

• 获胜之后再次冒险，更让胜利重新听命于“运气”的摆布，不把敌人逼入绝境，这是兵法的重大原则之一。
  

• 你逼迫一个人除了拿起武器，再也没有别的出路，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 谁挑衅敌人并致其于死地，必将使他为胜利竭尽全力。

• 欠缺考虑反而受奖，智慧欺骗我们：“运气”不赞成不帮助值得赞成和帮助的事情，相反，它在我们中间游荡，不挑不选。这是因为有一种支配和统治我们的超级力量，它左右着世间万物。（马尼里尤斯）

二十四、论语言的浮夸

• 从前有一位修辞学家说，他的工作是捡芝麻般的小事，并把它们放大变大。他是一个懂得为脚小的人制作大鞋的鞋匠。

• 我听到建筑师们煞有其事地大谈壁柱、额枋、挑檐、科林斯和多利安柱式，以及其他种种的行话，我立即会想象他们在谈论阿波利东宫殿，事实上，我发现他们说的只是我的厨房门上的那几件不起眼的东西。

二十五、论虚浮的精明

• 这件事极好的证明了我们判断事物的弱点，我们往往赞扬一些罕见或新鲜，或高难度的事情，哪怕他们没有多少价值和实用性。

• 在有知识之前存在着一种彻底的无知，而在获得知识以后又多了一种板起面孔教训人的无知。知识破坏和摧毁无知，知识也引起和生成无知。

二十八、论行为无常

• 三心二意本是我们的天性之中最共同和最明显的毛病。
  

• 他轻视自己想要的，舍不得已经放弃的，他动摇不定，一生只是矛盾。（贺拉斯）
  

• 难道我们看不见吗？谁都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只是不停地寻找，不停地更换地方，仿佛如此就可以卸下背上的重负。（卢克莱修）
  

• 值得称道的是行为，而不是人。
  

• 我们的行为，是用不同的东西拼装起来的。
  

• 我们打着别人的旗号争取荣耀。美德只希望能以美德相传，如果有人借它到处招摇撞骗，它会立即扯下这个面具。
  

• 塞内克说，偶然性对我们的影响居然如此深刻，其实不足为奇，因为我们的生命本身就是一种偶然。一个人如果不在大致上确立生活的目标，她就不可能控制个别的行为。头脑里如果没有整体的观念，就不可能把零碎的部件排列整齐。

• 简单的根据表面的行为来判断一个人，这不是稳重的聪明的做法，必须深入进去，看清楚是哪一根弹簧引起的振动。但是，这实在是既困难又高尚的事情，我还是希望少一点人去管为好。

二十九、论酗酒

• 快活的朋友们说，自然的热量首先附着在脚上，这是童年的热量，他从脚升到身体中段，并且在此停留相当长的时间，依照我的观点，它制造肉体生活唯一真正的快乐，其他的快乐则相形见绌。
  

• 一拳打过来，智者也会眨眼睛的。

• 我们的灵魂不可能达到这样的高度。他必须离开原来的地方，向上提升，往前狂奔，它会把人带去遥远的地方，连它自己都会在事后感到惊讶不已。是人们常常为自己的作品感到惊讶，怎么都认不出来他们在如此美丽的道路上留下的脚印。

三十、论良心

• 一个坏的决定，首先对做出决定的人来说是坏的。（奥吕·吉尔）
  

• 它们把生命留在了自己创造的伤口里。（维吉尔）

• 刑罚是一种危险的创造，它似乎更多的是考验忍耐，而不是考验真理。

三十一、论书籍

• 我所发表的意见，仅仅表示我的视野所及并非事物本身的宽广程度。

• 对于我们来说，宁可老年提前来到，也不愿让老年的时间拖得太长。

三十二、论残忍

• 我觉得德这个字似乎是以困难和对立作为前提的，没有对立面便无从论德。所以我们说上帝仁慈，全能，宽容，正义，但是我们不说他有美德。他的行为完全是自然的，不需任何努力的。
  

• 他说他要与贫穷斗争一辈子，确实他也彻底的穷了一辈子。
  

• 他离开生命，很高兴找到了死的理由。（西塞罗）

• 我总是用生来解释死。如果告诉我某人的死看上去很壮烈却活的很窝囊，我肯定她的死轻于鸿毛，他的死和他的生是一致的。

三十三、论荣耀

• 在所有的快乐中，他们说最危险最应该避之唯恐不及的东西，莫过于来自他人的称赞。
  在充斥着道听途说和众说纷纭的混沌的世界里，开辟不出真正好的道路。我们不要为自己设立如此飘忽不定的目标，一如既往地跟着理智走吧。只要公众舆论愿意，就让它跟在我们后面，由于它本身完全决定于偶然，我们不可能指望它走这条路或不走那条路。
  如果戴上柏拉图所说的戒指，当你把它转向手心的时候，别人就看不见你了，许多人会在本来应该经常抛头露面的地方隐藏起来，而且会后悔自己来到一个如此受人尊敬，必须装出充满自信的地方。

• 他们的荣耀如微风掠过。（维吉尔）

三十四、论信仰自由

• 因为别人做不到他们想做的，才假扮愿意做他们能够做的。
  

三十五、论勇气

• 我们只是一些畸形弱质的人，但是有时候在别人的言语和榜样的激发下，我们的精神会突然超越常态。但是这只是意识的激情，他推动和鼓舞我们的精神在某种程度上使我们超越自己。因为在这个旋风过后，我们还来不及去想，这种激情已经平息和松懈，不说完全，起码也不再是原先的样子，以至于在别的情况下，我们又会像普通的老百姓一样，为一只迷途的小鸟和一个破碎的玻璃杯激动不已。
  

三十六、论实利与正派

• 我们的公共和个人结构充满了缺陷。
  

• 我们身上渗透着病态的处事方式。野心、嫉妒、羡慕、报复、迷信和绝望，这些东西自然的巩固的根植于我们心中，在牲畜身上也可见到，甚至还有完全变态的罪恶——残忍：看到别人受苦，我们在同情之余又有某种程度幸灾乐祸的快感，甚至小孩子都有这种感觉。
  

• 恶习有恶习的用处，它被用来巩固我们的社会，就像毒药可以维护健康一样。
  

• 这不是走中间道路，这叫踯躅不前。这是等待事件的发生，然后看风使舵。（李维）
  

• 他们煽动战争，并非为了正义，仅仅因为他们需要战争。

• 下令背叛的人也严厉的惩罚被他雇来执行背叛的人。

三十七、论三类社会关系

• 如果固守一种处事方式，一成不变，那只是存在，而不是生活。
  

• 游手好闲的缺点必须通过工作加以克服。（塞内克）
  

• 在普通的友谊中，我多少缺乏热情，有一点冷漠，因为如果不是扯着满帆全速前进，我的举止总是不那么自然。
  

笔记：

很早买的书，现在重头看了一遍。从书中很明显的感受到作者蒙田，有着早期哲学家的敏感和思考。举的许多例子，都是在他所处时代或早至希腊时期的事件。年代虽然久远，但‘奇葩’情节永不落伍。还是给人有距离感的。

既然是随笔集，那就是蒙田本人在各种环境下，不同的思考状态中写下的文字。有时候我读着读着，就忘了标题是什么。作者并没有按照每小节取的标题来展开叙述，相反，每节的题目都是引出作者观点的引子。时常感到有些天马行空。看到后面发现这样迷迷瞪瞪的状态不是太好，于是开始每章看完后，在文末做个简短总结。

作者的许多观点挺新颖的，一方面有突破时代的局限，转换了角度，一方面也有一些我至今也没有考虑过的方面。值得读，但挺需要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