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书茅房

《小毛驴与我》-[西班牙]希梅内斯(著)，林为正(译)

摘抄：

• 梦想的材料原本来去自如，无需隐藏，一毛税也不用缴。

• 孩子们总是这样，有衣服鞋子可穿，又知道母亲总是有办法找到食物给他们吃，他们便自以为是王子。
  “我爸爸有只银表。”
  “我爸爸有匹马。”
  “我爸爸有只枪。”
  天亮就起床的表，杀不死饥饿的枪，走向贫穷的马。
  

• 青春的第一抹红晕即将来临，春天会像乔装成冬天的乞丐，把你们吓坏。
  

• 让我教你花朵和星星的知识。
  

• 绿色的田野就在眼前。火光熊熊的苍穹，辽阔而纯净，仰望天空，我昂然睁眼——耳边的噪音多么遥远！——将无尽延伸的地平线上莫名的安详、神圣和谐的静谧，收入双眼的平静里。
  

• 每个人在复活节前一天的早晨都弃老还童，假借一场笼统荒谬的春季复活的模仿仪式，趁机向仇家放马后炮。
  

• 就像安其利修士所作的画，他总是跪着描绘天空。
  

• 普儿，晚祷钟声响起时，尘世仿佛失去原有的力量，有股更高尚、更纯粹、更恒定的力量发自内在，使一切飞上星空，有如神思泉涌，繁星此时也在玫瑰丛间熠熠亮起。飘吧，玫瑰……普儿，你看不到自己默默仰望苍穹的双眸，本身就是两朵美丽的玫瑰。
  

• 红雀、小山雀和其他雀类小鸟儿，在树梢上终年不绝的幸福里，为你编织一个小巧的音乐屋顶，搁在恬静的睡眠和无垠恒定的苍穹之间。
  

• 大地在灿烂炙热的光辉里困倦地浮动，断垣残壁间的一方碧蓝晴空，传来一阵悦耳慵懒的钟声。
  

• 美而未用与尔同葬，
  用则来日为尔留芳。
  

• 它似乎不再脚踏实地；马蹄和石头之间似乎有一种新的元素介入，生命失去了意义，在这个激烈、无暇、完整的春晨，它像连根拔起的一棵树或是一段记忆。
  

• 无论晴朗的下午或阴雨的午后小憩，从我家前门的栅栏间，从我的窗口或阳台，望着寂静街道另一边的房子，每天、甚至每小时之间都有些微的变化，总是趣味盎然、令人神往！
  

• 那个白痴小孩总是坐在家门口自己的小椅子里，张望街上来往的行人。他就像一些穷人家的孩子，永远不能开口说话也学不会优雅的姿态；自己无忧无虑，别人看了却心酸；母亲当他是宝贝，别人却不屑一顾。

• 他一定正坐在玫瑰花旁自己的小椅子里，睁着重新张开的眼睛观望天堂里辉煌的人群！

• 健康的生命一触即发，四下原野为之暴涨绽裂。
  

• 我们似乎置身在阳光的蜂房里，在一朵巨大燃烧的火玫瑰心中。
  

• 一切都颠倒错乱，仿佛原本在黑布前低矮的阴影，忽然罩住小巷转弯处耀眼的孤独，霎时一片死寂，令人窒息。
  

• 它深饮四面的风，必定是有什么奇妙的、深沉的气味直入心房。
  

• 黝黑、汗臭、肮脏，迷失在午后的阳光和尘土里，些许粗俗的美依旧残存，有如干枯、粗糙的回忆。
  

• 以无比的信心在晚年燃起生机，今年春天又使得黄野蓟花在火热太阳蓬勃的生气里，也沁透了她们的生命。
  

• 有时思绪优游，不羁的心象任意浮现，有时心思虽有明确的对象，别的心事却如重像出现，可洛那的松树在奇异而永恒的情景中脱去本相，在我浮荡的心境里，看来身形无比硕大，树声飒飒召唤我回到树下的宁静里安息，有如我生命旅程真正的永恒目的地。
  

• 男孩想得忘我，凝神屏气，沉浸在自己的心灵深处，即使脉搏的律动更换这活水晶里灵敏的万花筒，竟夺不去他原先抓住的形体。
  

• 普儿，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我跟你说的话，但是那男孩手里捧的是，我的灵魂。
  

• 就像一颗陨星的光芒，即使自身已灭，却在升华的悲恸中长存。每当我在现实中遭受任何苦楚，洛德的眼神总会浮现眼前，悠长如生命通往永恒的路途——我是指从小溪通到可洛那松树——永远痛烙在我心上……
  

• 听着普儿，如果有一天我纵身入井，那可不是自杀，相信我！我是要快点摘到星星。
  不过我们的漫游相当短暂。好似纷杂人生里的自由的一天——而非天堂里的得道成仙；亦非此河终点的大海之外的乐土，甚至也非浴火的悲剧。
  

• 独处有如一道巨大的思想之光。
  

• 普儿，灵魂必须真的感动，必须靠大自然伟大完美的形体，才能真正驾驭自己的探索，因为大自然只有受到尊重，才会驯服地把自己辉煌不朽的美，展现给值得她眷顾的人。
  光滑的老树轻轻摇动片片硕叶，把我投入阴影之中，又使我在明亮里眼花。
  一片大乌云，好像下金蛋的母鸡，把月亮下在山丘上。
  

• ……多寂寞
  月亮留在天上，从不，
  掉落，除非落在梦床上。
  

• 世界以绝对的寂静向太阳致敬——这个世界就是莫格尔的田野，就是你也是我，普儿。
  古泉宛如拱心石或坟墓，收藏了世上所有的挽歌，那正是真实生命的感觉。
  

• 这些绿枝，活着时栖过太阳、山雀、风、月光、乌鸦。
  

• 最后，他走得精疲力尽，
  每一步都会迷路。
  

• 我的灵魂在这涤净污垢的力量里满溢而出，仿佛天河之水，自我心底阴暗的危岩下涌出来。
  

• 空中的钟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回响在繁星之间。
  

• 我也渴望白昼，在柔软的床里想念太阳。
  

• 我愿意献出我的整个生命，也希望你愿意献出你的，来换取正月里崇高夜晚的纯洁——孤独、明亮、寒冷。
  

• 莫格尔就是这样的酒泉，像血一样不断汩汩涌向每个伤口——悲喜交融的欢乐之泉，有如每年春天的四月太阳升起，但是每天依旧要落下。
  

• 寂静的厩房里，有只美丽的蝴蝶环室飞舞，每次掠过小窗透进来的阳光，翼上的三彩便为之一亮。
  

• 温柔、活泼的普儿，我亲爱的小驴子，多少次你驮着我的灵魂——仅仅我的灵魂——沿着长有霸王仙人掌、锦葵、忍冬的深径行走：这本写你的书，既然你已经能懂了，我要献给你。
  

笔记：

这是一本像诗集一样的书，希梅内斯与小毛驴的对话，袒露的心声都在书中。非常克制表达悲伤、而是每一笔都带着极美好的希冀。作者与小毛驴是朋友也是知己，他们悠游闹市，漫步自然，相互理解和相互陪伴。

这本书译笔雅洁，有时候要读得细一点才能看明白。

文中描绘许多西班牙的风物和盛典，衣衫褴褛的孩童和残酷却又轻描淡写的死亡。
愿辉煌的天堂收容那些自由的灵魂。

文中对事物色彩的描写——充满了水银般的小驴、阳光、绿地、红屋、玫瑰色的花……有自然的超尘，也有寻常生活的诗意。

常常令我回想幼时闲暇，在平房天台上、在土房天井中，用懵懂双眼，看一下午的阳光、草、蚂蚁、房屋和人。

至今仍是心中温暖美好的风景。